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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三章 没妈的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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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三百零三章 没妈的草

    黄广宣和老秀仙张罗着把好吃好喝的东西摆上桌,母子俩隔桌而坐对饮,却无人想起叫黄继鹏过去吃上一点儿。

    黄继鹏眼巴巴的望着两个大人吃得香,喝得欢,心中无比落寞。他没有流泪,父母去世后的这段漫长的日子,他在这个家里就是多余的人,可有可无,在奶奶和小叔眼里,他只是个累赘。

    黄继鹏紧紧的咬着嘴唇,悄悄溜出门去,与其在家触景伤情,不如在大街上溜达,运气好了,还可以捡几个酒瓶子、塑料瓶子卖钱。

    孤独无依的在大街上转悠,乌云密布,天渐渐暗下来,刮起了大风,天边划过一道闪电,一声惊雷之后,远处下起了雨,很快就席卷而来。

    初夏的气候变化极大,晌午还穿着短袖,一下雨,气温骤降,黄继鹏躲在街边的屋檐下避雨,冻得瑟瑟发抖。

    他望着天空中的瓢泼大雨,心中悲悯,觉得老天爷似乎也有伤心事,正痛痛快快的哭,他问自己:我可以哭么?我要不要哭——

    年仅十三、四岁的黄继鹏深深的尝到了人间的疾苦,父母亲健在的时候,他也曾是被宠大的孩子,而今呢,他觉得是被世人遗弃的可怜虫,许多时候,同学们会欺负他,骂他是没爹没妈的孩子,他除了忍耐,还是忍耐,不敢跟同学打架。

    无论是在学校,还是在家里,明明是他被人欺负了,却永远是他的错,老师不疼,奶奶不爱,时不时还得挨一顿竹条子。

    挨白眼早已习惯了,挨打挨怕了,黄继鹏觉得自己越来越胆儿小。此刻,望着黑漆漆的天空,黄继鹏不由得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,刚唱出一句,就已经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流着泪,唱着歌,黄继鹏的声音越来越大,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爸爸、妈妈的笑脸,浮现出干爹顾远山的笑脸——

    黄继鹏心想:在这个世界上,唯有干爹和小暖妹妹对我最好了,小暖妹妹不见了,干爹也好久没带我出去玩儿了——我好想他——

    想着干爹,黄继鹏就强烈的想要见到他,他不由自主的迈开腿,冲进雨幕中。

    黄继鹏奋力在雨中奔跑,朝着顾远山家的方向而去,他祈求上苍保佑,干爹能够收留他,不再让他回到那个如噩梦般的家里。

    跑到顾远山家院门口的时候,黄继鹏已经精疲力竭,他咬紧牙关,坚持走进院子,敲响了房门。

    黎凤兰打开门,黄继鹏连人都没看清楚,喊了一声‘干爹’便昏厥过去。黎凤兰一把抱住他,惊慌失措的冲着屋里大喊:“远山——顾远山,你快来呀!”

    听到黎凤兰惊呼的声音,顾远山心中一紧,边跑边寻思着:啥事儿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黎凤兰吓成这样?

    跑到门口,顾远山看到依在黎凤兰怀里的黄继鹏,惊呼道:“继鹏——醒醒,醒醒,咋是你啊?”

    “赶紧把他弄进去吧,这屋外边冷飕飕的!”顾远山听罢黎凤兰的话,赶紧把黄继鹏抱进屋。

    黎凤兰说:“你给他换一身干衣裳,我去熬点儿姜汤祛寒!”

    顾远山进屋找了一身自个儿的衣裳,笨手笨脚的给黄继鹏换,他看到他骨瘦嶙峋的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旧痕新伤,令人触目惊心,心中对老秀仙的痛恨又多了几分。

    顾远山把黄继鹏放在沙发上躺着,默默的注视着他瘦削的脸,心想:才多久不见啊,这孩子就瘦成这样,黄广宣和那老女人都不给他饭吃么?

    看到黄继鹏可怜巴巴的模样,顾远山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悲惨的境况,心中不由得拥堵,他愤懑的骂道:“没心没肝的女人,祸害了我不说,这会儿又来祸害你孙子!”

    黎凤兰急匆匆端着姜汤出来,说:“赶紧的,趁热给他灌一点儿,发发汗就好了!”

    顾远山久远的思绪被黎凤兰打断,他帮着把黄继鹏扶起来,抱在怀里,一只手捏着他的腮帮子,黎凤兰用勺子舀起姜汤,在嘴边吹凉了,喂进黄继鹏的嘴里。

    几口姜汤灌下去之后,黄继鹏轻咳了两声,悠悠醒转,微微睁开眼睛凄凄惨惨的望着顾远山,喊道:“干爹——”

    “大下雨天,你不在家呆着,瞎跑啥呀?”顾远山数落道。

    “我——我——”黄继鹏哽咽着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黎凤兰瞪了顾远山一眼,埋怨道:“娃儿都成这样儿了,你还凶他干啥!”

    “我这不也是担心他嘛!风大雨大,路上又黑,万一出个啥事,咋整!”顾远山没好气的瞪着大眼睛。

    黄继鹏听到干爹说的话,顿觉暖心,原来在这个世界上,还有人在乎他的死活,他挣扎着从顾远山怀里爬起来,立在地上,顾远山被他搞得莫名其妙,惊讶的问道:“你干啥呀?”

    黄继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,泪如雨下,哭道:“干爹——我求求你,收留我吧——我给你做儿子,那个家——那个家我再也不想回去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们打你了,谁干的?起来说话!”顾远山火冒三丈,把黄继鹏从地上揪起来,怒目瞪着他。

    黄继鹏跪倒在地上,痛哭流涕的模样,触碰到了顾远山脆弱的神经,奶奶去世,他跪在秦寡妇面前,求她借钱借物安葬老人家的情景历历在目,他的心剧烈的疼痛。

    黎凤兰并没有见过黄继鹏,但从他对顾远山的称呼,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。都是自幼孤苦伶仃长大的人,不免触景伤情。

    “继鹏,你跟我说,你奶奶和你叔都在家干啥?”顾远山摇晃着呆呆的望着他的黄继鹏的身体。

    黄继鹏怯懦的说:“他们——他们在喝酒、吃肉——”

    “没喊你吃?”顾远山心中怒火中烧,厉声喝道。

    黄继鹏胆战心惊的摇摇头,顾远山握紧拳头,咬牙切齿的骂道:“他妈的,这一家子还是人么?”

    黎凤兰的心无比疼痛,她拉过黄继鹏,关爱的问道:“你还没吃饭吧?”

    黄继鹏吞了一口口水,小心翼翼的点点头,黎凤兰说:“你等着,我给你做好吃的去!”

    黎凤兰忐忑不安的走进厨房,顾远山拉着黄继鹏坐下,说:“你咋才来找我呢?傻不傻啊——你说你这弄得!我不是跟你说了吗,他们欺负你,就来找我!”

    黄继鹏垂着脑袋,低声说:“我怕干爹工作太忙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小子!”顾远山抬手轻轻的推了黄继鹏的脑袋一下。

    黄继鹏眨巴着大眼睛,怔怔的望着顾远山,不笑也不说话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顾远山瞪着他,问道:“瞅啥呀,我脸上有花儿呀?”

    “干爹——你是不是我的亲叔叔?”黄继鹏唯唯诺诺的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说啥?谁他妈的跟你说的!”顾远山腾地一下站起来,怒目圆睁,那目光直直的射向黄继鹏,逼得他跟着站起来,身体不由得哆嗦。

    “说,谁他妈的跟你说的!”顾远山怒吼道。

    “他们——他们说话的时候——我、我偷听了——”黄继鹏望着顾远山凶神恶煞的面孔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    顾远山深吸了一口气,情绪稍微缓和一些,他拉着黄继鹏坐下,说:“别怕,坐下说话,把听到的都说给我听!”

    黄继鹏受到惊吓,心有余悸的点点头,胆怯的望着顾远山,迟迟张不开口。顾远山被他的窝囊样儿逗乐了,笑着说:“不是叫你别怕了吗?你小子,若是不把话说明白,我可不收留你!”

    黄继鹏一听,吓得面如土色,紧张的说:“干爹,我说!”

    顾远山拍了拍黄继鹏的肩膀,给他鼓劲,黄继鹏这才说道:“奶奶说你是我小叔和我爸爸的兄弟,是啥同妈不同爹。奶奶不让小叔惹你,说你小时候被她丢在山里,遭了不少罪,你不认他,说小叔惹不起你——”

    顾远山听着话,眼睛通红,像是要喷出火来,拳头捏的嘎嘣响,冷冷的问道:“你小叔咋说?”

    “我小叔说——他说——”瞅着顾远山阴沉骇人的脸,黄继鹏不敢再继续说下去。

    顾远山逼视着黄继鹏,厉声喝道:“咋不说了?他究竟说啥?”

    黄继鹏横下一条心,紧闭着眼睛,说:“他说要让你跪下来给奶奶磕响头,心甘情愿的叫她娘——”

    听黄继鹏说完话之后,顾远山冷笑一声,问道:“他果真这么说?”

    “嗯!”黄继鹏坚定的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行啊,老子倒要看看,他黄广宣何来的本事!继鹏,打今儿起,你就在我这儿住下了,往后,我管你读书,跟着那一家子人渣,能学出啥好来!”顾远山冷冷的盯着黄继鹏。

    黄继鹏一听顾远山愿意收留他,顿时心花怒放,感激的望着他。

    黎凤兰端着一大碗鸡蛋肉丝面出来,数落道:“跟娃儿都说些啥呢,有你这样教娃儿的吗?”

    “你晓得个屁!”顾远山阴沉着脸,瞪着黎凤兰。

    黎凤兰把面条放在茶几上,招呼着黄继鹏,说:“快吃,饿坏了吧?”

    黄继鹏接过筷子,狼吞虎咽。黎凤兰望着他饿极了的模样,唉声叹气。

    顾远山瞪了黎凤兰一眼,怏怏不乐的说:“叹啥气?嫌日子过得太好了?”

    黎凤兰白了顾远山一眼,冷嘲热讽的说:“我叹气自己是靠你吃饭的寄生虫,有一天,你会不会也嫌弃我——真的到了那天,你要提前跟我说,我好卷铺盖滚蛋,省得你撵我走!”

    “当着娃儿的面,你胡说八道啥呢?”顾远山光火的说。

    “哟——你还晓得啥话不能当着娃儿的面说?那你刚才在干啥?”黎凤兰不依不饶的反咬回去。

    顾远山气哼哼的瞪着黎凤兰,说:“娃儿留下了,往后就住在家里!”

    “这是你的家,你说了算!”黎凤兰嘴上不饶过顾远山,心里却想着:娃儿留下来也好,顾远山适应了跟娃儿相处,往后,有了自个儿的娃儿,就懂得咋样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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